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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降落的时候我和他许愿了」「我许愿世界和平,至少在此时此刻不要发生震颤,因为我还要跨越这里」「卡卡瓦夏说,他许愿有那么一刻陨石掉落在列车的前方,没有人遇到危险
「流星降落的时候我和他许愿了」「我许愿世界和平,至少在此时此刻不要发生震颤,因为我还要跨越这里」「卡卡瓦夏说,他许愿有那么一刻陨石掉落在列车的前方,没有人遇到危险,只是陨石会拦住去路,一切将永不落幕」-
跨越狄热尔荒原的列车,就连车票也是破旧外衣上撕下的布料荒野里的行者用矿石做成的染料在上面写字,你接过那枚破布,上面写着「终点 狄热尔码头」 荒原的确是荒原你关上沉重的铁门时,门缝间的沙土被吹起来,细微的颗粒挠得你鼻腔痒痒的,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相比外面的风沙,列车内部的空气就明显要清澈许多,乘客们脱下自己的风衣,抖落上面的沙粒,至少没有狂风会吹起它们,然后骚扰你的呼吸管 跨越狄热尔荒原的路途需要两个星期,而你是那个幸运的单人间住客你打开那个小小的推拉门,狭窄的单人床下是物品存放的空间,你将本身就没有装什么东西的旅行箱推入床下,旅行箱卡到了底,这下子终于可以在房间里展开双脚。
孤身一人的行者将从今天开始横穿荒野,在看遍了这片土地的废土风沙后,独自迈向下一个未知的旅行地 狄热尔荒原的生态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在遥远的过去这里虽然没有那么多的高楼,但是至少还能看到稳定的住民族群。
可是当人们在这里发现大量的矿物资源,以为不久后的将来这里将走向繁荣的时候,开采客间爆发的战争将这里生灵涂炭 传闻里这里还有着大量的、没有被发现的资源没有人在乎之前发生的历史会不会重演,这辆不断来回的列车上,何处不是贪婪的焰火?你把戴帽子的风衣脱下,然后拿出口袋里的罗盘以及小小的旅行笔记,将它们放在一边,然后盖上风衣作为被褥,闭眼进入了梦乡。
列车吭哧吭哧的行进声没有吵醒你,但是把你一脚踹出浅眠的是暴力而毫不收敛的踹门声来赌运气的开采客一直是这样的风格,虽然多少有些习惯,但是被单独找上门的滋味不好受——谁愿意在暴力的踹门声里安眠呢?你翻身把风衣放在床上,然后打开了推拉门。
上锁的推拉门开锁都需要力气,你看着那几个脸上带疤的壮汉时,脸色一定不怎么灿烂 「你有见到一个金色头发的奴隶吗?大概比你高不了多少」 「您是觉得,我有闲功夫在这辆拥挤的列车上关心别人?实话说,这辆车上奴隶的占比大概不小吧。
」 那是当然的有钱的商人又怎么甘心脱下自己的皮手套下洞开采,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压迫着眼里低贱的劳动力,听着脚踝上铁链晃动的声响等待着发财的好消息链接狄热尔和星系码头的线路只有这里,所以奴隶的运送自然也就归于这条线。
「哼,这话还不用你一个外来客说我们这有一个奴隶趁着不注意跑上来了,你要是见到了一个长得俊的金毛小子,就带来找我们,会给你报酬的」 在那大汉说完的第一秒你便拉上了门,然后比刚才更快速地关上了锁闸。
那大汉也没有理由继续对你喋喋不休,几个人只是在门外嚷嚷一阵,就继续去踹隔壁的大门 隔壁的人被吵醒的怒骂声准时响起,你就着这早已料到的情况,转头踢了踢床下的小小箱子:「出来吧,我觉得你早就猜到我不会说一个字的。
」 都装不下什么东西的旅行箱当然不可能占满床底的空间,可是在刚才你倒下休息前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旅行箱碰到的那具身体是谁只是你躺在床上的时候还能感知到床下抑制着的微弱呼吸,你知道躲在床下的人还活着,他在逃亡。
只是你没想到他在躲的人如此行动力出色,甚至不惜来挨家挨户敲门,也要把他找出来 你的旅行箱动了动,然后被推出床底的空间,蜷缩在床底的青年扶着床沿边生锈的铁骨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站定了,又差点脱力摔在你的床上。
他抬头,你才明白为什么刚才那群奴隶主要反复强调他的容貌狄热尔荒原的奴隶们在沙土里劳作,哪一个不是风尘仆仆,煤灰沙土涂满了脸颊?但是眼前的人金发依旧璀璨,你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瞳孔,一不留神就和眼前的人对视了十几秒,直到他主动挪开眼睛。
「即使你说了我也有把握抓准时机逃出去,亲爱的外来客小姐」 「一共也就这么几节的列车,你想藏在哪个地方?」你侧身挡住推拉的铁门,青年难以越过你的身子跑过去推开它当他用颤抖的指尖试图打开锁闸的时候,你就能把他拉回来了。
他一定也明白这件事,奴隶最擅长观察逃跑的线路 「那好过无止境的开采和挖掘——奴隶主们知道时间一长总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可是我们如果只是等着,那么和铁镐下的白骨没有区别」 青年如同幻境般的瞳孔里照着此刻荒原上仿佛火焰染色的夕阳。
黄沙,夕阳,落日,每个东西都构成了荒谬的惨痛故事,你想到眼前的青年一定也眯着眼顶着烈日风沙走过了不短的路程只需要尖叫起来,大家就会发现这个小小的亡命徒,大家在惊恐中喧闹中抓住他,但是你相信下一班车,或许是下下一班车上依旧会有他的影子。
你叹了口气,终于不打算和眼前的人装腔作势:「好好躲着吧我是外来客,和这里的任何一位奴隶主都不会有关系我可以护送你到和我一样的终点,然后就是你自己的方向」 「......我叫卡卡瓦夏。
」 青年用沙哑的音色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替他擦掉脖子上的黄沙:「我是路过的旅者,一个你不需要记到生命最后的人」 - 卡卡瓦夏睡在房间里,睡在你的小床上你出门的时候用自己带的小锁牢牢锁上了推拉门,这一幕在这辆车上并没有显得怎么突兀,毕竟随时可能会有人闯进这个小房间,洗劫你袋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现在你的房间除了跟随着你一路的黄铜罗盘,破旧手记,还有一个不能被人发现的青年卡卡瓦夏了 出门前你还是从一旁的架子上顺走了自己脱下的风衣,犹豫了许久没有把它披在卡卡瓦夏的身上这倒不是什么嫌弃现在还满身风沙的卡卡瓦夏,而是你怕风衣一旦落下,就被他紧紧攥在怀里,拉不出来。
车厢里的声音依旧嘈杂,看起来刚才问卡卡瓦夏的去向的那帮人依旧在吵闹他们喧哗的声音太过凶狠,惹得床边一个妇女带着的女孩也在哇哇哭泣,母亲哄也哄不过来,你擦肩而过时那帮壮汉甚至在恶狠狠地盯着女孩 你装作礼貌地穿过两者中间,抬起手阻断了恶狠狠的视线:「抱歉,让让。
你们挡到路了」 壮汉不屑的声音从鼻腔里发泄出来,却只是咂几下嘴,就离开了女孩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似乎知道是你帮了她,于是用还噙着泪水的眼睛看你,眼泪却没有继续滴下来,只是嘴巴微微张开,发出模糊的音节。
你无意在这辆列车上和让任何人有过多的交集,于是把视线收回,侧身挤过拥挤的过道,再下一节车厢是餐车,那里有至少能入口的水源,用几个铜币买下它总比把自己水壶里的水分给卡卡瓦夏来的好 你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铜币,顺便从口袋里抖落了一些沙土。
皮肤粗糙的女乘务员把简陋的瓶子给你,你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房间门口的小锁只有你可以打开,只有你手里那把小小的钥匙可以造访这个秘密的空间钥匙插进锁孔,转啊转,咔擦咔擦咔擦——打开门,卡卡瓦夏此时却没有继续睡觉,他坐在床铺上,光着的脚踩在地面。
卡卡瓦夏瘦弱的小臂撑在床板上,他那具有魔法一般的眼瞳看着你关上房门,不留一条缝 「怎么不继续睡了?难道你还会怕我伤害你......?」 卡卡瓦夏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那你可以安心睡觉,我在门上挂了一把不好砸开的锁。
」 你安慰了一句,卡卡瓦夏却仍旧没有想要躺回去的意思你正想继续说什么,却看到他抬起手指,营养不良而没什么血色的皮包骨手指,指尖朝向你手里拿着的简陋瓶子 青年的眼睛看着你的双眼,却不着急,只是在安静地等你,就仿佛他做不到抢过你手里的水,然后一把拧开瓶盖痛饮下去。
他分明是能做到的,至少在你明白他是渴到无法忍受才醒过来后,马上递出了价值两个铜币的水卡卡瓦夏接过那瓶水的一刻,便顾不得一切粗暴地拧开了瓶盖,然后对准自己的嘴唇开始喝起来喝得太急,没能挤进口腔的水便从嘴角溢出来,顺着卡卡瓦夏消瘦的脸颊和下巴的弧度滑落,却带走了附着在皮肤上的细小沙土,卡卡瓦夏风沙下的肌肤比你想的要白皙。
喝到最后几口的时候卡卡瓦夏犹豫了,停下了动作 「喝吧,那都是你的」 卡卡瓦夏不再停顿,直到最后一滴纯净的水流进他干枯的喉咙,简陋的水瓶里再也找不出一丝甘露- 你把卡卡瓦夏喝剩下的水瓶放进背包里,那或许以后会成为一个好用的容器。
卡卡瓦夏看着你,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问:「你花了多少?」 你拉上拉链:「不多不少,两个铜币不过你不用在意,我没想过你会还就是了」 「......抱歉,他们只会给最低限度的食物」 我知道。
你耸耸肩,故作轻松地对卡卡瓦夏说道,然后试图跳过这个话题 「离开这里之后,有想好去哪里吗?」 虽然是外来客,但是凭借着一路上积攒的观察力和情报收集能力你已经对狄热尔的情况说得上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这里的奴隶来源只有这么几条,加上卡卡瓦夏的外貌,你猜他出身自一个已经回不去的故乡 青年沿着来时的荒野走到边界,边界外却没有回去的路一脚踏空在宇宙里的话,大家都会无法再次找到下脚的土地——一路上踩着多少枯骨走来的你自然心里有数。
想好要去哪里了吗?你必须问他这个残忍的问题 「没有,我不清楚自己还能去哪里他们打下的奴隶烙印太明显,在找居所的时候会有一些阻碍......不过这是我在列车停下来前必须去决定的,对吧?」 卡卡瓦夏第一次看起来表情不那么淡漠,他微微笑起来的样子让你回想起去到的上一个星球,那里的发展和狄热尔简直是天差地别,阳光明媚的街道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你短居的时候定了报纸,来送报的金发小男孩满脸雀斑,却喜欢再给你报纸后张嘴冲你笑,「美丽的小姐,愿您度过最美好的一天!」。
卡卡瓦夏是适合这样子背着一个包在街上穿行送报或者送信的至少你这么觉得只是他那明显的烙印也许会受到一些无聊之人的唾弃,洋溢着花香的街道也会笼罩上一层乌云,他也许可以戴上围巾,但是没有东西能彻底掩盖这过去。
你叹了口气,知晓现在的自己也无法对他说出一个好的建议这注定是卡卡瓦夏自己的难题,于是你回答:「我会在最后等着你的答案的,卡卡瓦夏」 早上出发的列车,呼啸着驶过一大片土地,却什么也都没跨越,夜晚来临的时候窗外风景如旧。
只是没了阳光,看不到地上黄褐色的沙土了,能看到的只有原处沙尘堆成的山脉,和夜空里的星星点点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你就注意到,没有风的夜晚,风不会带起沙尘,夜空里的星宿清晰可见,而又无比闪耀如果你对天文学有什么细致的了解的话,大概就能从清晰的轮廓里知道每一刻星星的归属,然后对漫天的行星文明而感到欣喜若狂。
可惜你不是,你仅仅只会觉得这个夜晚宁静而又美丽,仅此而已,却也足够了 没人对你说,你必须在每一次旅途里收获可以对人诉说的意义,只是明天,后天,大后天起来的时候,希望你可以记得昨晚的星空究竟是何种模样。
你隔着玻璃看窗外四处变换的景色背后不变的夜空有点脏了,你就拿衣袖伸手擦擦玻璃,卡卡瓦夏坐在你旁边,头靠着动荡的列车墙壁,在闭目养神 看了好一会儿你也没收回目光——一个是列车上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实在太少,你带着的书籍如果太早看完,未来的夜晚只能数自己有几根头发来度日;一个是如果不去看窗外,挡视线落到卡卡瓦夏身上的时候,你多少感到一些出奇的违和感,似乎身体自动想要回避。
卡卡瓦夏却出声了:「你在看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在看天空上的星星」你没有回头,可是玻璃却诚实地反射出身后卡卡瓦夏的脸庞 卡卡瓦夏在身后看着你,却突然起身走到你身后他的动作太轻了,如果不是你压根没在看夜空,而是在借着玻璃的反射看他的话,或许直到他的上半身轻轻俯下来,挨着你的脑袋向外看的时候,你才会惊讶地叫出声。
孤独行驶在荒原的列车上的玻璃透出两个紧紧挨着的脑袋卡卡瓦夏的金色头发暖烘烘的,卷翘的杂毛伸到你的脸颊上,挠得你有点不适应,却只能眨眨眼来缓解并不冷的车厢里不知为何突然让你萌生一股想要继续凑近取暖的想法。
「有那么好看吗?我在矿场的泥巴地上躺着的时候,朝天空看,每晚都是一样的」卡卡瓦夏轻笑一下,眼神却没离开窗外这下不用去看窗户的反射你也能清楚看见他的脸颊,他微微撅着嘴,好像是在找到底是哪一块天空让你如此痴迷。
「不,卡卡瓦夏如果你仔细记得每一个夜晚,你会发现今天和昨天的也许有所不同」 你指尖碰到玻璃,是冰凉的,但是在明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它会再一次感染上滚烫的热度,「或许现在的这颗在明天就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颗星。
然后或许那里的轨迹会延长,和哪一片慢慢接轨,变成熟悉的星座虽然我不记得行星的名字,但是我能记得我在今晚看到了什么,并相信在某天也可以看到一样的景色」 「宇宙在变,卡卡瓦夏但是谁也不知道在世界运行千百年之后,它们还会不会在命运的安排下,回到当时的那个位置。
」 卡卡瓦夏,宇宙在变他用牙齿悄悄咬住口腔里的软肉,你没有发现他皱起的眉头,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再那么在乎他头发的刺痒卡卡瓦夏的手臂碰到你的肩膀,青年的皮肤温暖却粗糙 他听说过后颈是一个人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如果去亲吻后脖颈,你没有办法回头,回头也看不见他的影子在那里的印记比奴隶烙印还要羞耻,可是你披着头发也可以从发隙间察觉,就算码头之外你独自一人踏上旅行,每个人都会意识到在狄热尔的列车上,名为卡卡瓦夏的青年曾经安静地躲在她的庇护所下,而却成为了她无法摆脱的印记。
卡卡瓦夏将自己已经被润湿的嘴唇靠近你头发遮掩下若隐若现的后脖颈 「时间不早了,卡卡瓦夏外面安静了的话,我们说话容易被听到」 你回头的时候,卡卡瓦夏扑了个空只是他很快地反应过来,直起身子来回答你:「嗯,可是我躺在哪里?」。
「这里」你指了指那一小块地方,然后不由分说地自顾自躺下盖上了大衣,拉下了房间里的微弱照明- 卡卡瓦夏时常想,不断想,不解地去想 那个过路的旅人长着和他见过的种族都不尽相同的样貌,就算感觉到了自己躲在床板下的微弱呼吸,却还是没有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拽出来。
而他也去莫名相信这个旅人的正义,莫名相信了在奴隶主面前,旅人只学会了冷笑以对 好奇怪的人,她身上的味道也是狄热尔最熟悉的阳光爆晒衣服的不知名气味,混着一丝沙土的味道,一切的构成都那么熟悉,拼凑在一起却成了一个不熟悉的感觉——
卡卡瓦夏翻身,鼻腔正对着你的头发 你睡得正熟,没有给卡卡瓦夏也许会做出的袭击留下退路,或许你压根一开始就不认为有这种可能几个小时前才慢慢恢复体力的青年自然能做的只是和你挤在同一张单人床上,连翻身都是个难题。
卡卡瓦夏很慢很慢地伸手,轻轻用掌心贴住你的后背,靠左的地方,用心感受那里,是清晰明了的心跳;然后闭眼撇开风声,留下的是你的呼吸他慢慢探出右手,将你的身体放进怀里 他发现自己那轻到无法被任何人察觉的动作,除了去偷看门人的铁钥匙,还可以做到这些。
旅人只是旅人,不擅长与人周旋,也不擅长逃离争斗,所以极力用自己的妙招避开那些难题但和你一起看星星的青年悄悄逾越界限抱住你,于是在那概不明了的梦境里有温暖的阳光,你的鼻腔发出难以察觉的闷哼,卡卡瓦夏庆幸于在清晨醒来后,你也不会知道那是他温暖的身躯贴着你。
「14天,太短了,陌生的旅人」 正如卡卡瓦夏和同伴商量逃跑的计谋不会被听到一样,他有足够的信心,认定这些话也不会被你听到 「我曾经见过那个码头的我想试试从飞船上摔下来会不会掉在荒凉的沙土上,然后在我下坠的时候,我看见了底下人来人往的码头,有和我一样的人,也有那些我憎恨的商人。
」 卡卡瓦夏想到那一天的风卷起粗糙的沙子剐蹭自己的皮肤,不断的下坠都显得那么不自然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乖巧”,将用你送来的水润湿的嘴唇贴在你的颈间,只是贴着 「我在半空中思考着,下次诞生是否可以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至少睁眼是健康的亲人,有完整的衣裳——然后命运戏弄般地,我砸在了码头的棚子上。
」 卡卡瓦夏的嘴唇微动,贴着你的后颈却不断张合,缓慢温热的鼻息令你的手指动了动他回忆着那天自己砸在棚子上的感觉,断掉的骨头其实已经愈合了,奇迹一般的幸运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后遗症 「在那个码头,他们逼迫我发誓,我不会让他们买我的钱浪费。
」 卡卡瓦夏把头埋在你的后背,右眼跨过你的肩头看到窗外的夜空 「可是你却让我在那个熟悉的码头对你说,我想要去往哪里?」 卡卡瓦夏在你的肩头掉下一滴热泪,正如你的梦里,穿过的那棵巨大古树上掉下一颗甘露。
「我的伙伴,你真残忍」 戏谑的笑容让卡卡瓦夏今晚不敢透过玻璃看自己的脸,至少此时此刻,他不愿面对这个难题 在之后的那几天,卡卡瓦夏非常乖巧地躲在你的房间里,你把自己带着的打发时间用的那本书先给了卡卡瓦夏。
出奇地,青年认得一小部分的字,虽然更多的是你细致地解答「我很幸运,曾经一起被关押的朋友曾经是正规学校的学生但那也只是曾经」卡卡瓦夏解释道 但是他还是看不懂很多东西,比如他会问浴缸是什么?大街上为什么会有「信箱」这个东西呢?它用来做什么?
你一边说当你走出这片荒原,你就会慢慢看到它们的浴缸可以放很多的水,你可以把自己埋在水里,然后相信这不是在折磨自己,而是在温暖的液体里静静放松,就像回到母亲的子宫而「信箱」,那是一些小镇上有的,奔跑的少年少女背着布包,里面有报纸,信件,他们将一天之内的新消息传递给每家每户,或许有些信件里夹杂着写信人满腔的思念。
「那你收到过信件吗?」卡卡瓦夏开口问你 「我?」面对突然的疑问,你却有点答不上来记忆里是没有的,就算在会议里的那个小镇,每天迎接的也是不同的报纸,「暂时还没有我说过的,我是一个不用被记住的旅人,去到哪里都只是仓促地路过,也许不会再回去了,所以没有和谁建立起需要写信的关系。
」 卡卡瓦夏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卡卡瓦夏不能走出这房间,就连说话偶尔都需要耳鬓厮磨的距离因此你问他想吃什么,你去餐车买,他只是说「什么都可以」 「不是没有主见——而是我确实什么都想尝一尝。
」他也会补充着解释,「我对美味这种感觉有点陌生了,所以让我来选择可能也没什么用处」 你叹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挂上小小的锁,挤过拥挤的座位和疲惫的人群,来到餐车 开头几天你只敢买一份,掰成两半分给卡卡瓦夏,生怕别人怀疑这方小小天地里藏了第二个人。
但是每次你将一半食物递给卡卡瓦夏时,他立刻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的样子都会让你试图改变措施,他太瘦小,单从他的身高都无法判断他的年龄 于是第六天你终于对着餐车的女列车员说:「两个汉堡」 「哦,亲爱的。
你是太饿了吗?」 面对列车员突如其来的题外话,你却被正中靶心,身体震了震,随后平息心情假装解释:「是啊,或许是最近,心情没有很好......?」 「别急,我当然没有不允许你的心情低落只是毕竟狄热尔的所有资源都是运进来的,非常有限,或许我们只能保证列车上的乘客饿不死。
亲爱的,如果你要买两份的话,第二份要涨个价第一个五铜币,第二个六铜币」 狄热尔荒原上的每个人都在想着法子让自己活得更久,你一听便知道她向你索取小费,然后收进自己囊中换做以前你便放下温和的神情了,这次却不同,你不想将事情闹大了,你要保证这班列车上的每一个风波都不会伤及卡卡瓦夏。
「好吧,我愿意」 「两个一共11铜币,谢谢惠顾」 十一个铜币砸在桌台上的声音清晰可辨,你抓起还有余温的汉堡便径直回头 咔擦咔擦咔擦这几天听到的生锈钥匙打开那把小锁的声音渐渐熟悉了,把锁取下,然后将身体钻进房门的那条缝隙,卡卡瓦夏正在就这今天的阳光,翻阅你给的那本书。
这本书如果是你来阅读的话,大概两天就会被读透只不过读的人变成了卡卡瓦夏,他努力地去认识每一个字,在今天才刚刚读到一半青年之前时常触碰沙土的手指也被擦干净了,他翻动着每一页纸,在你转身关上房门后,才慢慢把书本放下。
看到你怀里的两个汉堡,他明显有些呆滞 「吃吧,不用那么在意这几天一路颠簸,精神好不到哪里去,也需要多补补营养」 你不打算提小费的插曲,只当是刚才遇到的小小意外把汉堡包递到卡卡瓦夏手里,他小心地把书合上,抓着自己的衣角擦了擦手,才打开了纸包着的汉堡。
你也打开了自己那份的包装,感叹每天的晚餐时间总是如此珍贵,品尝到热乎的食物简直是前几天在狄热尔办不到的奢求 卡卡瓦夏拆开包装,却突然瞳孔一动 「嗯......?」发现卡卡瓦夏的停滞,你担心是食物出了问题,于是探着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卡卡瓦夏的五指紧紧没抓着没被撕开的包装纸,里面还有余温的汉堡面包里夹着的居然是两层的肉饼和两层的蛋 「我想,大概是后厨哪个倒霉蛋多加了一份内馅吧」你没有停下自己的嘴,咀嚼着说道,「真幸运啊你需要补身体,卡卡瓦夏,吃吧。
」 如果被发现的话,后厨那位出错的帮手估计会被大骂一顿,甚至丢掉工作吧你敏锐地想起来刚才多出来的一枚铜币,心里嘀咕着原来如此——卡卡瓦夏藏身的事实也许多少被女列车员猜测到,毕竟这几天自己买的食物和水,其量都有些捉摸不透。
她拿出了那个“做错的”汉堡,然后多收你一个铜币,那样的话补上少掉的材料,帮手的过错也不会被发现,那么落难的卡卡瓦夏就能吃上更加厚实的馅料 想到这里,你觉得自己嘴里的汉堡面包似乎没有那么生硬了 正当你的神经还游离着回忆之前的东西,嘴边突然碰到了同样温热的食物,低头一看你的汉堡还好端端在自己手上,再往旁边一看,卡卡瓦夏正把自己的食物放在你的嘴边。
「卡卡瓦夏,你想做什么?」 「你也需要多吃一些我的妈妈说过,女性的身体比男性要弱一些,按照道理,你也应该比我多吃一点」 噗嗤你笑得让卡卡瓦夏猝不及防,甚至让他的脸上浮现了不自然的颜色。
「这是真的我不能独占它还是说......我们不能一起吃同一份食物?」 这次轮到你哑口无言,连着脸颊都变了点颜色卡卡瓦夏不懂更加广泛的男女有别,但你思考一下,认为这部分内容的指导不该在这班列车上。
于是你张开嘴咬下一口,然后腾出一只手把卡卡瓦夏拿着汉堡的手推回去了:「一次吃太多会撑」 你吃完汉堡的时候卡卡瓦夏还没吃完,或许是因为多一层内馅,或许是因为卡卡瓦夏还是第一次一个人独占食物,难免想要细嚼慢咽去品味。
金发的青年鼓着腮帮子吃饭,在你眼里有点像抓着坚果往嘴里塞的仓鼠 「卡卡瓦夏的妈妈还教过什么?」 「......她还教过我怎么看一个人是好是坏,她说善良的人都会惦记着身边的人有没有吃饱」卡卡瓦夏笑着回答,声音因为嘴里含了食物有些模糊,却格外令人怜爱,「她也说过虽然女性的身体比男性弱一些,但是在某些时候也可以很好的保护男性,就像我的妈妈和姐姐。
」 你眨眨眼卡卡瓦夏的神色有些寂寥,行过无数荒野遗迹的你自然有所察觉随着那双层肉饼汉堡的最后一口被咽下,他说:「不过在最后的时候姐姐对我说,有一天我要学着保护自己了」 列车驶进隧道,眼前的一切变得晦暗不清。
列车的走廊有昏黄的灯光,只是它无法透过沉重的大门照亮这个房间连带着卡卡瓦夏的声音都暗下去,亦如姐姐对他诉说的那个时刻,暗下去的整个世界 「被他人保护,保护自己,再可以去保护别人卡卡瓦夏,你还没有到最后的那一步,所以抬着头继续走吧。
」 昏暗的房间,狭小而几乎难以转身但是仅凭在晃动的黑影你就能找到卡卡瓦夏的位置,如果轻轻抱住他就能感觉到他此刻的颤抖,再是缓慢地平复下来地动山摇的世界有一天也会因为掌控世界的神明感到无聊了慢慢平息,卡卡瓦夏感觉神明那只紧紧攥着他的手也随之轻柔,似乎终于在此刻给他开出了一条可以察觉的前路。
「这是我教给你的」- 第二天傍晚,你依旧穿着自己的风衣,低着头试图不被任何人注意到地挤身走到餐车,女列车员朝你微微一笑,然后对你说:「十个铜币」 女列车员递给你的三明治,不知怎的比之前任何一次的食物都要温热。
你侧身看向餐车为数不多的窗子,窗外的太阳比前几天的弱下一点,大概也是因为穿越了不小的距离,这里的气候比之前萧瑟,如果不关上窗子,就会被微凉的风吹得一哆嗦 你把两个三明治放到怀里转身,却迎面撞上了刚上车时追捕卡卡瓦夏的奴隶主。
你的肩膀被狠狠撞到,向你的大脑发出了痛觉信号,怀里的三明治也掉到地上 奴隶主是故意撞你的,你当然知道他们就算没有证据觉得你私藏了卡卡瓦夏,但是那是盛气凌人的态度也足以让他伺机给你一个教训你立刻蹲下身子试图用自己宽大的风衣挡住落地的三明治,眼疾手快地去捡起来,而又不敢抬头看奴隶主的视线。
「喂,外来者小姑娘,你是不看路吗?」 你把三明治塞进怀抱里,胸口感觉到难以忽视地热量,似乎暗暗给你提供了一些去应对的力气你重新站起来,然后侧身从他身边穿过:「抱歉」 这个时候列车上走动的人似乎格外多,大家挤在狭窄的过道,如果要和顺流逆流的人群比谁更加消瘦可以挤过窄窄的缝隙的话,你大概是赢不过的。
仔细去想,今天刚好是列车启程的第七天,已经度过了一半的时间 你把卡卡瓦夏安置在同一张床上,夜晚就背对着他休眠只不过你们也有睡前的小小节目,抬头看星星的时候,你会问卡卡瓦夏想好要去哪里了吗,甚至还给他列举了几个你觉得适合生活的星球。
卡卡瓦夏一概拒绝了,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反驳你所说的容身之所你一边嫌弃他的要求可真高,一边又问:「那如果是一个不用发愁食物,衣服,也不用担心气候太过极端的完美城镇呢?」 「那你去吗?」 你没想到卡卡瓦夏会过来反为你,顿了顿,然后扶着额头说道:「我随口胡诌的,你真的信了啊。
」 卡卡瓦夏不回话,你的笑容僵持在脸上,脸部肌肉不自然地扯了扯这场谈话在不自然的气氛下结束,你开始思考,卡卡瓦夏到底想去哪里? 在这样的疑惑下,你终于挤过拥挤的人潮,快要回到自己的房门前可距离那里仅仅五步之遥时,你却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那分明就是你每天出入的房间,但是门前却围着你所恐惧的人,那个跟在奴隶主身边的另一个黑皮肤壮汉,手上拿着你熟悉的坚硬小锁 或许是你低估了靠开采矿物而活的狄热尔荒原的器械,三两个没有办法正面应对的成年男性围着你的房门,他们的身形太大,以至于他们打开门的时候,你看不到房间里的样子。
你也听不到空气里有没有传来疑似是卡卡瓦夏的呼唤声,因为你的高声尖叫盖过了整节车厢的喧哗—— 眼前的五步距离被魔法般拉长,一瞬间的空气似乎都在你的周围被扭曲神明掐住了你的气管,却没有拉住你的脚踝,再沉重的思绪都压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你要跨过去,你必须跨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不顾一切挤开围观的人群,你不知道自己踩到了多少人的鞋子,但是一句句道歉不比卡卡瓦夏的安全重要挤过最内圈的人群,有人腰间的钥匙划破你的手臂,站在房门前,下一秒迎来的却是呼吸的停滞。
看星星的窗子被打开了 窗帘被逆风吹到窗外,吹动了床上还开着的书本的书页哗啦啦地作响但倘若不是这本还打开着的书,你甚至会在脑里怀疑,卡卡瓦夏是否只是在荒原剧烈的阳光下诞生的一场梦?但你确信不是,夜晚身旁久违的体温又是那么真实。
「没有?」 「可恶,这不是什么也没有吗!」 有的,肯定是有的 卡卡瓦夏是个聪明的,幸运的孩子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然后先一步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喂,你把那家伙藏到哪里去了!」。
推搡里喧闹的矛头指向了你,回头也从餐车追过来的奴隶主抓住你还因为磨蹭而火辣辣疼痛的小臂,原本还紧紧抱在抱怀里的食物滚落在地,消失在人群的脚边脚下列车铺着的陈旧木地板吱呀吱呀响,混合着你从鼻腔里挤出来的,满不在乎的嗤笑。
「您在说什么......?您不是看上了我这个外来客包里的贵重物品,才撬开了门锁吗?」 声音在颤抖不过没关系,身边的风也在颤抖 「别撒你那狗屁谎!我都问过那个女人了,她说你看这两天都买了两份食物!」。
这句开始凶狠的话语招致了你的满腔不快至少在你那一路旅行得来的察觉力中,女列车员不会主动和奴隶主勾结,然后说出两个汉堡和三明治背后的猜测想必是个刚才掉落的三明治让他起了疑心,才去逼问了女列车员 「两份食物,你说的没错。
」你挣脱开奴隶主抓着你小臂的手,大概是没料到身材并不高大的女性居然能有这样的力气,你成功挣开束缚,「我给了两份食物的钱,只多不少,给颠簸在路途上的自己两份食物饱腹,难道有哪个环节值得撬开门锁?」 也许他是肯定着门后一定有他想要的赤裸裸的证据,就连逻辑都没理清,仓促地打开了大门。
「嘁,你......」 周围的人群知晓奴隶主强壮身体下的狠辣脾气,没有人上前但是周围如同尖刺般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如果我不能挥出拳头,那就让我用谴责的目光来指责不该有的暴行在刑场一般的死寂气氛下,奴隶主和他的同伙们认命般地松开拳头,转身离去。
没有人多问一句,四周的人们慢慢散开你踏进房间,从内部再一次把门锁了起来万幸的是,这门原本只能内部上锁,门外的锁是你一路上以防不备之需带着的额外的锁只是那把锁被撬坏了的话,至少房间里还能上锁闸 锁闸合上的声音一响起,你便感觉到一股血流涌上大脑,或回流,在你本就空空荡荡的胃里翻滚。
指尖是麻木却滚烫的,裹挟全身的僵硬和不知冷热像是荆棘一样刺痛你的知觉扑向床上翻开着的书本,被风吹着已经不知道翻在了哪一页 你捧起那本书,没有余温 旅人经过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早已粗糙的指腹滑过每一页,纸张的边角倘若稍稍用力就能划伤皮肤,流出血液,在纸上开出血红的花。
你没有仔细看过这本书的,你只记得卡卡瓦夏询问你的只言片语,寥寥几个单词,但是书页破旧又松动,一定被人翻过很多次 来到了本就不厚的书籍的一半——那似乎是故事白热化的开始 页角被人折进里面早已分不清自己在触摸什么的手指抚上折起的页角,然后用足够轻柔的力气把它慢慢拨开。
那页书写着,「故事还在继续,路途尚且漫长」- 夕阳西下了,你不合时宜地想起,狄热尔荒原上为数不多的小镇子上,酒馆的老板劝你不要在夕阳西下后独自去远离镇子的地方乱跑,会有凶残的野兽,而没人会带回你的枯骨。
距离那群奴隶主强行打开房间,并且你发现卡卡瓦夏不见了的事实过去半天没到只是瘫倒在单人床铺上的时候你的大脑被浸在一篇混沌的海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自然也是在不知不觉时,才发现窗外竟没有了太阳 呼吸也很微弱,就像当时藏在床铺下的卡卡瓦夏一样。
但是你早就撑着一口气先去看了床板下,那里空无一物,自己的箱子也被放在了床上,从门外就能看到床底下是结块的蛛网,没有藏匿一个青年的可能性了 窗户在你离开房间去买食物前就开着了卡卡瓦夏说房间里有些闷热,今天的阳光不算毒辣,或许可以开个窗吹吹风。
你照做了,然后还提醒卡卡瓦夏,可以用自己的发绳绑一绑过长的头发,就不会因为被风吹起来了而挡住了看书的视线 卡卡瓦夏,聪明又幸运的孩子他可以刚好踏上一个好不容易载有勇敢旅人的列车,可以钻进床板下的箱子后,也可以拿到夹有两份馅料的汉堡。
你躺在床上,没有脱下一件衣服,被七日间的无限回忆推动着掉进了梦里 「——姐姐,旅人姐姐」 稚嫩的,却又坚定的女孩的声音你觉得那是绿野仙踪的桃乐丝,那你呢?是没有头脑,不知道怎么保护卡卡瓦夏的稻草人,是没有心脏,至今不知道怎么在午夜转身面对卡卡瓦夏的铁皮人,还是那胆小如鼠的,在每一天装满星星的窗口下,面对卡卡瓦夏闪烁的双眼却无法说出心里所想的胆小狮子?。
呼吸卡在喉咙里,却突然传来了细微的敲门声 你睁开眼,知觉回到昏暗的房间没了身后的身躯,今晚一切显得那么冰冷,但是门那侧微弱的呼唤声依旧,而你确信窗外没有龙卷风,桃乐丝只生活在童话里 小心翼翼地打开锁闸,拉开一条缝,门外却是你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你前几天第一次给卡卡瓦夏买水时路过的妇女怀里的女孩,女孩此时没有了当时挂着的眼泪,看起来乖巧许多只是你不明白女孩为什么会在这样大家都睡去的夜晚来找你 女孩看着你的眼睛,真诚而炽热,并不那么白皙的皮肤是狄热尔本地人种的象征。
她对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伸出手,小小的手掌心朝上,满是粗糙的痕迹 你轻而易举地打破了自己「旅途中不能轻信他人」的信条,牵上女孩的手,她抓住你的一根手指,带着你慢慢穿过安眠的人群,昏暗的车厢,动荡的连接带,然后是餐车的微弱灯光。
餐车的列车员会二十四小时换班,按照时间,现在应该还是那个女列车员她站在柜台后,厚实的嘴唇紧闭着,手上只是在擦着玻璃杯,分明是看到了女孩和陌生旅人这对奇怪的搭档,却仿佛今晚没人路过这节餐车似的,只是在擦着自己的杯子。
吧台后有个小小的门,你一直知道,那大概是列车上的小仓库女孩继续拉着你走进吧台,女列车员站在一边近在咫尺,却没有人打破这平衡,这里仿佛在上演一场紧张的哑剧,演员们围绕着残酷的舞台旋转,打开这扇门,幕布上移,你会见到失踪不久的男主人公。
女孩踮起脚,碰到了生锈的把手 里面没有开灯,一团漆黑女孩却没有走进来,只是留你一个人慢慢走进堆叠的货物,木箱里,这里有枯草的气味,然后一团看不清的影子从货箱后走出,身后的门在此刻因为无人支撑而轻轻关上,只留下无尽黑暗里,带给你刺痒却如此温柔的头发瘙痒感,以及多少个夜晚近在咫尺却不曾拥抱的身躯。
「卡卡瓦夏......?」 ——颤抖着,坚信着 「我是我在这里我没事」 ——坚定着,慌乱着 「卡卡瓦夏没事......?」 ——相信所要去相信的事实 「我很高兴看到你也相安无事。
」 ——确认所要去确认的现在 卡卡瓦夏和你挨着一个木头货箱左下,身下是枯草草垛,坐着的时候便不会觉得冰冷和太过僵硬像是在确认彼此都不是梦,事到如今都还存在于身边一样,卡卡瓦夏和你十指相扣,你不知道他的手心如此炙热。
「卡卡瓦夏,你下午去哪里了?」 卡卡瓦夏的头挨着你的肩膀,没有收到一丝抗拒他笑了笑,眼睛在黑暗里看着紧紧相扣的双手,说道:「你去买吃的的时候,克里斯蒂娜——我是说刚才的女孩,她跟在你后面在那家伙察觉到不对劲,然后去逼问列车员小姐后,列车员小姐叫住克里斯蒂娜,让她快点跑过来,然后带我逃跑。
」 「我抓着窗子外的把手挪到隔壁车厢去,然后克里斯蒂娜带着我悄悄到了这里列车员小姐打开这扇门,说那个房间不能回去了的话,就在这里吧」 卡卡瓦夏的大拇指指腹摩擦着你的虎口,似乎比以前更加粗糙,还多了好几道划痕,大概是翻越车厢的结果。
他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用毛发蹭蹭你的脖子,激起你的浑身颤抖后,又微微侧头用鼻尖和嘴唇去触碰 是今天太累了吗?你没有力气呵斥他的逾越行为,可是你有力气因为颤抖而更用力地抓住卡卡瓦夏的五指 你想到茂盛草原上族群饲养的乖巧狮子,狮子扑到你身上是温柔的,于是你不害怕。
但你又深知卡卡瓦夏不是狮子,充其量是一只还没洗干净的金色小猫,小猫用舌头嘴唇,乃至于鼻尖蹭你,是对你至高的亲昵和暧昧 然后小猫能在黑暗里看清一切的眼睛留下了滚烫的泪水 「卡卡瓦夏,列车已经行驶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我们换一个地方待着也没关系」 你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卡卡瓦夏的,黑暗里没有视野的自由,却至少还有形体的触感 「我从不害怕被谁抓回去我只是在担心——哪里也藏不住我和你了」 「没关系的,我们的终点不会很远。
如果你还在乎房间里那本书的结局的话,我就编给你听,因为故事还在继续,路途也不会再漫长」 你再一次感觉到原来缠绵的温度是可以撕裂黑夜,让本就尚且不明了的黎明提早到来的你想到自己的一切恐惧和抗拒都是假的,卸下了那个路过旅人的伪装,你与卡卡瓦夏是同在一班列车上的乘客。
你们是同等的人类,又怎么不能放下所有的顾虑尽情拥抱和接吻? 卡卡瓦夏没有继续哭了,你闭着的眼帘里却被挤出一两滴泪水滚烫的呼吸和血液被揉进枯草间的缝隙,换气的间隔中你摸上卡卡瓦夏的脸颊和后脑勺,然后把这件仓库想象成剧场,一出happy ending的爱情戏剧标志性的一幕。
落幕吧,谢幕吧,此处应有雷鸣般的掌声幕布降下去后,这里却不会结束,你们还将继续拥抱 夜晚的两位逃亡客说,「旅途绵长,却从不停歇」- 白天你偶尔会象征性地穿行在自己原本的房间和过道里,营造出虚假的事实。
更多的时间你在缝隙里回到餐车的仓库里,或是趁着夜色穿过熟睡的人群,向依旧在擦拭玻璃杯的女列车员点头,走进她身后的空间 卡卡瓦夏发现仓库后也有一扇大窗子可以看到夜空,只不过没有了玻璃,需要忍受萧瑟的风。
你和他一连两个晚上坐在床边吃着列车员给你们放进来的列车剩下来的食物,然后说今晚的夜空和前几天的大不相同,是不是我们又迈过很远的距离? 他把你递给他的风衣披在你的肩膀上:「我想起来,那天我在车身外爬到隔壁车厢的时候,看到靠近驾驶室的车厢有一个能爬上去的小观景台。
那里应该可以看到很好的景色」 这时,不知是不是隔着门对你们说的——女列车员大声自言自语:「啊,听说今天半夜会有流星雨呢真好啊,可惜我要在这里干活,可享受不了一点福气!」 你看着卡卡瓦夏的侧脸忽然笑出声,卡卡瓦夏抓住风衣领口凑近你,然后用口型一字一句地对你说:一起看流星雨吧。
卡卡瓦夏攀爬时看到的露台只有驾驶室外的通道才能爬上去,不过由于餐车的构造,从仓库外的窗子爬到顶端,然后抓住给维修人员抓的把手就可以越过列车内部到那里,这条路算不上艰辛,至少比卡卡瓦夏逃跑时跨过的路安全许多。
你重新穿上风衣,卡卡瓦夏已经踩在窗户框架上,一半的身子探出窗口夜色笼罩下他的身影暧昧不清,你只能看见他伸出空着的一只手,然后拉住你伸出地右手,一用劲把你也拉上了窗沿的落脚地 你曾走过许多距离,攀爬过峭壁,即使在穿行的列车车身攀爬是第一次,你也没有感觉到多么恐惧。
呼啸的风钻进卡卡瓦夏单薄破旧的衣服里,也吹得你的风衣鼓起,他拉着你的手,以交缠的方式抓着手腕,你们以彼此做支撑,在生锈了的,斑驳了的列车外壁穿行,然后来到露台下方的攀爬梯 卡卡瓦夏拍了拍你的腰,示意你先上去。
于是你抓着攀爬梯,轻松地跨过三五级的距离,踩在四周修了铁栏杆的小露台上他紧随其后,在下一秒也来到了你的身边 露台很小,大概只够你们两个人蜷缩着躺下于是你和卡卡瓦夏重新扣着五指,躺在没有穹顶的露台上,背后是冰凉的列车外身,眼前却是美丽的夜色。
大概同今晚的流星雨也有关联,眼前的漫天星宿早已和记忆里的那晚有所不同可是没有人专门去记那天晚上的景色,自然也没办法在现在说出星星们往哪里移动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今天的夜空同之前的比起来更加璀璨了。
卡卡瓦夏躺在你的右边,左手牵着你的右手,自己的右手却放在胸口狭窄的露台令你们的肩头贴在一起,发丝也重叠交缠,两对清澈的眼睛被这片星空牢牢捕获 「卡卡瓦夏,看过流星雨吗?」 那是你问的。
「如果只是看的话,看过的」 那是他答的 「不用去回忆以前的,把今晚当作是人生中第一场流星雨吧!等下划过流星的时候记得许愿,我也会说出我的愿望的」 你听到卡卡瓦夏笑了一下,他侧过头看你:「我记得,似乎有愿望不能说出来的规则,如果说出来就会失效。
」 你点点头:「是啊但是比起今晚的流星雨,我更想让卡卡瓦夏听到我的愿望」 他愣了一下,你却没有转头看他的神情过路的旅人能有什么样的愿望?大概流星也会很好奇,一路上不曾遇到过让你停留的人或者物,就连你记忆深刻的那个四季如春的小镇,人们也在一个普通的午后发现你暂住的地方已经被收拾空了。
当天的报纸还放在门口的信箱里,大家摇头感叹旅人从不对任何东西感到留恋 耳边感知到卡卡瓦夏呼吸的同时,第一颗流星从视野上方滑过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直到天空像下起了雨,雨点把世界和眼帘都悉数照亮,卡卡瓦夏屏住呼吸,眼球随着每一刻流星的滑过而而繁忙地转动起来。
不知疲倦,不知劳累 「卡卡瓦夏,我许愿世界和平在将来的路途上我不会遇到同样难以保护的人,不会在看不到边界的荒原上踩着血泪去到下一个地方」 你听到卡卡瓦夏深呼吸一口,然后相连的手抓得更紧,紧到像是天生连接在一起。
「而我许愿——我许愿有那么一刻陨石掉落在列车的前方,没有人遇到危险,只是陨石会拦住去路,一切将永不落幕」 卡卡瓦夏将愿望宣之于口,或许是早已知道这无法实现 你的愿望不能依靠流星去实现。
而卡卡瓦夏的愿望,流星注定也无法实现 三天后的早晨,列车准时抵达狄热尔码头在那里,准备承载资源和货物离开的货船,准备接亲人朋友离开的飞船都在码头等待,几辆在这里等着去往下一个地方的载人飞船,算不上热闹,但没有离别的气氛。
告别了女列车员小姐和早上来最后买早餐的克里斯蒂娜,列车停稳后,你去拿回自己的小箱子,在码头的隐蔽处和翻窗下车的卡卡瓦夏再次汇合——那是你第一次和他踩在平稳的地面上,脚下的土地不再晃荡,你却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不断震荡。
「在决定去向前,我请客去吃一顿饭吧,卡卡瓦夏」 码头边有不少商贩,其中有一家有着两个人可以独处的包房你把卡卡瓦夏护送到房间里后,独自在外面交代和点单,做完这一切你转头回去,卡卡瓦夏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样子端坐在你面前。
你拿着柜台买来的和杯子,娴熟地撬开瓶盖,倒在两个杯子里,将其中一个推给卡卡瓦夏气泡在杯子里咕噜咕噜打转,卡卡瓦夏有些呆滞地看着气泡上浮又在液面破开,直到你说:「喝吧,卡卡瓦夏,把所有想说的都说出来。
」 卡卡瓦夏沉默半晌,终于还是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他透过扭曲了的杯壁看你的表情,复杂的,淡漠的,他多想在这注意不到的瞬间搜寻到一丝你不舍得的表情,可惜没有,直到火辣辣的液体全部灌进他的胃里,也没有搜寻到。
他把杯子重重放回桌面,你却一句话不说,无动于衷 门被敲响,来送餐的店员察觉到此刻的气氛让你,只是快速把食物放到桌子上,就转身退出房间房间里只有还温热的食物的香味,你和卡卡瓦夏都不愿将自己喉咙里堵着的话率先倾泻而出。
「卡卡瓦夏」率先打破僵局的是你,「之后我准备去莫奈特尔,那边的海洋文明我很感兴趣」 他没有作声,只是看着你说话间,你又给他的杯子里加了一杯酒,仿佛是本能一样,他再次拿起酒杯,咕咚咕咚几声,杯里又再次没有了液体。
「我们约定过的,在这里,你要对我说出你想去哪里」 「这里也有很多可靠的商会派来的商人,其中也有我打过交道信得过的你可以跟着他们学点什么,我相信你能把一切做得很好」 卡卡瓦夏忽然起身,你们间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因此轻而易举便能感知到他此时波澜不定的情绪。
以这样的形式又僵持了十几秒,你终于是听到卡卡瓦夏开口:「多一个选项吧,多一个就好」 卡卡瓦夏起身走过来,拉住你的胳膊,抓住你的肩膀讲你扳向他的方向你从不知道他的力气有那么大,如果此时你也用上全力反抗他的动作,也许胜负依旧难以揭晓。
卡卡瓦夏的脸颊贴上来,很快锁定了你的双唇,一股难以言喻的酒味扩散开来,只是几天前你就明白卡卡瓦夏不擅长做这些,带着复杂情绪的亲吻转变成了啃咬,在荒原上被吹得越发干燥的嘴唇被咬破,居然奇迹般地因为血腥味而感觉到难舍难分。
「为什么不考虑带着我走?」 唇齿纠缠间,卡卡瓦夏在暧昧的气息里逼问 「还是说,无论我们到什么样的地步,你都只会当作这段故事是一个插曲?」 干裂嘴唇的伤口涌出的血液没有停止,涂花了卡卡瓦夏的嘴角,可是他的手攀上你的后脑勺,还死死地不愿放你离开。
呼吸被掌握在他的动作之下,缺氧的感觉让你深刻明白卡卡瓦夏那深入骨髓的执着 对于你而言,一路上看到了太多风景,也曾遇到过略微抱有好感的人只是你也无意正视这份好感,没有一份可以在你的内心发芽卡卡瓦夏不同,在这俩横跨他命运的列车上,他只虔诚地吻过你,试图将自己的根系扎进你的身体。
他不想走,也不要走,更不能放你走 他的动作碰倒了酒瓶,酒撒在你的腿上,余光却看到了瓶底还没有融化殆尽的药粉卡卡瓦夏忽地睁大眼,随之是大脑传来闷响, 他的动作渐渐失去力量,抓住你后脑勺的手是最后脱力的。
你回忆到了草原族群饲养的狮子因为主人家的意外死去发了疯,看到你便发狠地扑上来,似是要啃食你的血肉不过在它真的张开血盆大口前,你已经用怀里的麻醉枪给它来上了一阵,狮子在你的身前缓缓倒下,金色的毛发在你的怀里随着微风翕动。
你忘不掉狮子在草原上磨蹭你对你示好的场景,因此你无法用任何攻击手段来保护自己的安全,就像现在对卡卡瓦夏一样他的额头抵着你的肩膀,然后慢慢滑落,直到躺在你的膝盖上,闭上了许久没有好好休息的双眼 你抚摸着卡卡瓦夏的头发,你说。
「抱歉,卡卡瓦夏我的路途太长了,那本书读完了,还会有下一本我没有办法带着你前进,你必须找到自己的路,而不是跟在我的身后」 卡卡瓦夏,卡卡瓦夏流星不会实现你的梦的,就算陨石落到列车前方,列车无法跨越,我也会徒步穿越那不知深浅的陨石坑,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更远的地方。
- 莫奈特尔最出名的海有两种颜色紫色和蓝色拼接,你想到了卡卡瓦夏的眼睛,因此在那里停留的时间很短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你回顾之前的旅途,果然只有那个四季如春的小镇艾维瑾最适合修养 在码头和卡卡瓦夏分别,你把他交给了你信任的商会干部。
你掏出了身上大部分的钱给他,交代着这个青年醒来后也许会很不好对付,但是他是个聪明又幸运的孩子,请务必教导他怎么生活 「对了,不要告诉他我的行踪」 艾维瑾这个月依旧是温暖的阳光,和煦的风你回到那个突然清空的小房子,即便当时房东先生疑惑于你突然收拾行囊就离开的行为,但是不可否认你是一个不错的旅人,他很乐意你再次回来。
你第一次感觉到「回头」是怎样的心情,不知是谁引发你想要回去的想法,但是无论如何,你都继续在这里停留,重新定了报纸,每天等待着金发的小少年背着布包,按响门铃时间一久,你已经有些疲惫于继续穿行在那些废土,海域和雨林里,打算至少在这里休息个五年八年。
旅人的种族很奇特,即使过去五年也会保持着一样的容貌,来敲门的送报少年都已经长得比你高大 五年后那个一如既往的早晨,少年按响门铃 「美丽的小姐,这是您的报纸!」他将今天崭新出炉的日报递给你,笑容依旧,话语依旧。
这座小镇五年间几乎没怎么变化,只是你日复一日阅读的报纸在上个月换了承包公司最新负责运营的公司据说是一个外来的年轻企业家买下的,用了比以前更好的材质,却减低了价格 你正打算回屋,却发现送报人还在包里摸索。
「怎么了?你今天没对我说愿您度过最美好的一天」 送报人从包里找出一份信件:「有人给您写了信,托我要交到您的手上」 你从他的手里接过信封,信封有淡淡的香气,用料都是上好的,火漆印甚至是漂亮的流星雨图案。
只是外壳上没有写寄出人和寄出地址 正当你想要问问他时,熟悉的送报少年却笑着对你说:「愿您度过最美好的一天!」摘下帽子朝你挥挥,转身跑向了下一家 早晨的风正合适,你走到二楼的卧室,书桌摆在窗前,落了几片当季开的最繁盛的花瓣。
拉开椅子,你坐在窗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那是你人生中的第一封信 敬启 路过的旅人小姐 你走过的路就不再回头,你读过的故事就会不再追究那是你对我说过的,我原本没有打算在这里可以看见你的影子,可是我却在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人,这是否是当时的流星雨带走了我的愿望,在我有能力支付其代价的时候,将它又以巧妙的方法呈现在我的面前?。
在这里等着那个重逢的机会时,我想还是先给你写一封信吧但愿你人生中的第一封信没有被人抢先 以及,我把那本我没有读完的书买回来看了现在我已经能自己读完了,我要告诉你的是它的结局 结局写着,「路途漫长而有尽头,可是没有人能断言在道路尽头走散的人不会重新在某处再会,只因世界广阔无边际,命运令人不再颠沛流离。
」 你的 卡卡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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