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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内科技招聘是真是假:达内科技有限公司招聘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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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5-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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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一个人力资源,和桌子、椅子一样,都是可以被随意替代的。」

达内科技招聘是真是假:达内科技有限公司招聘是真的吗

 

「在深圳,每个人都走得很快」这是徐亮的体会第一天搭地铁去IT培训学校,他发现前面的人突然开始疾走,接着小跑起来,所有人都开始跟着一起跑他被挤在人群中,发现是列车的车门要关闭了他也开始在站台上冲刺,刚好在启动前把自己塞进车里。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徐亮抬头一看,他其实坐上的是反方向的列车文|张炜铖编辑|金匝绿灯电脑桌面中央是一个红绿灯,用编程语言让红灯、黄灯和绿灯依次亮起,一位合格的程序员能在两分钟内实现这一切但11年前,19岁的孙玲第一次见到这个画面时还是被震慑了,她意识到,是技术让一切变得简单、迅速、直接。

那时孙玲刚得知自己高考落榜的消息,一个上升通道关闭后,她偶然接触到程序员这个职业,当即就想报IT培训学校,可是原本打算资助她的姑姑家里出了问题后来,在手机电池厂的流水线待了一年后,孙玲攒了一些钱,决心脱离工厂,第一个想起的,还是红黄绿灯亮起的画面。

位于深圳华强北的一所IT培训学校让孙玲获得了成为程序员的入场券,她的传奇经历从此开始——通过自考获得文凭,不断跳槽去更好的公司,学英语去美国念研究生,最终在美国的互联网公司取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直到今天,孙玲去过的这所学校依然在行业里活得很好,门口的沙发上坐着各式各样的人,沧桑的中年人,满怀信心的年轻人,焦头烂额的家长,都在这里郑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只要在前台填完一张信息表,各式各样的人——招生老师、培训老师、学校主管都会找上门来,热情地邀请你走上通往程序员的道路。

对于要来IT培训学校的人,孙玲是一个「神话」,在采访的过程中,不断有人提起她,怀着向往的神情她是一个坐标,代表着一种可以模仿的跃升轨迹,就像去年刷屏的那篇文章所说的那样:「她用了10年,从深圳流水线厂妹做到纽约高薪程序员」。

这激起人的一种想象:一个毫无基础的普通人一旦成为程序员,就有机会在互联网的浪潮里开始一段不同于以往的、完全崭新的人生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们迫切地想找到通往互联网世界的入口,上一个IT培训学校,可能是花费最少、门槛最低的方式。

25岁的徐亮是其中一个他选择的这家IT培训学校在深圳开了十年,规模保持在中等,一幢老旧写字楼里,塞进了四间教室和零散的小办公室招生老师接待了徐亮,承诺他未来的工作「保底6K」,她在徐亮眼前比划着,「多的话拿到8K完全有可能。

」她把招生宣传册推到他眼前,第一页印着:「选择IT,选择成功」徐亮将信将疑,环顾着培训学校四周的墙壁,贴的都是「就业明星」们的信息,他们的起薪没有低于10K的招生老师继续给他勾画出明亮的未来:找工作、落户、做一个新深圳人——他被鼓舞了。

做一个新深圳人,一直只存在于徐亮的想象中他在农村出生,小学上到一半,父母盘下一家小五金店,家里搬进只有两条主干道的县城同辈的哥哥姐姐不是外出在工厂打工,就是留在县城谋生,只有一个哥哥是大家公认的「有出息」,在深圳的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

2018年夏天,徐亮接到哥哥的电话,邀请他来深圳学IT他不懂什么是IT,22岁的他当时在一家雕刻厂工作,是整个厂子里最年轻的雕工,老师傅们支使他买烟和槟榔,他从来不敢说不有一天,他偶然和他们说起,自己可能会去大城市,学IT。

「别说胡话了」和他最亲近的师傅说,「你的脑子我还不清楚?不可能的事」 徐亮撇了撇嘴,想反驳又无从说起,他在厂房门口回头看,雕刻厂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到处落满花岗岩的灰屑一边是师傅们趴在石料上无休止地劳作,一边是新安装的数控雕刻机发出尖刻的响声,他觉得如果继续待下去,人生好像就栽倒在花岗岩上了。

哥哥的电话再次打来时,徐亮决定动身,前往深圳

在华强北街头来往的人群对许多人来说,在这里做IT工作意味着「成功」与「赚钱」图源视觉中国快捷键「我没有基础」在IT培训学校,徐亮忐忑地问,「真的可以学吗?」「只要你知道电脑的开关机,就可以学」招生老师这么保证。

他去试听,从老师的操作中头一次知道了可以用Ctrl+C和Ctrl+V的快捷键来复制粘贴,他从中看出了「专业程序员」的味道,「程序员就是有一些独特的习惯,比如说会用很多的快捷键」厌恶学校生活的徐亮在培训学校找到了不同的感觉。

上午四个小时课,下午和晚上是自习,到晚上十点,屁股都坐痛了,徐亮也舍不得走学校的电脑很老旧,教室里常常传出学生们因为电脑死机骂脏话的声音,但徐亮总是很耐心地等他需要时间停下来思考,才能跟上课程和作业的速度。

最开始教JAVA基础课,集合、多线程、数组、IO流,这些概念把他绕晕了,他刚把HTML搞懂,CSS3又来了好在他学会了在网上检索教程,网上都有答案,这是他第一次运用叫自学的学习方式教材一共有六本,每本将近一百页,老师的教学方式是「填鸭式」,只教课本上的东西,没有进一步的扩展。

学不懂的时候很多,不耐烦了,徐亮会到培训学校专门给学员设置的吸烟室抽烟,烟雾缭绕中,墙上「就业明星」的笑容依旧显眼之前在雕刻厂,徐亮一根烟可以抽半天,在这里,他的耐心只够抽半根抽完烟,还得折回去,把不懂的代码段落背下来。

在培训学校,没人讲代码背后的原理,实在学不懂的,要用的时候能默写出来就行培训学校曹老师理解的是,他们奉行的是「应试教育」,不过「试」指的是企业的面试讲到重点,他的习惯是拍一拍黑板,警告学生,「这是面试要问的。

」培训学校还安排了优秀毕业生回来交流,是一位在创业公司工作的JAVA工程师,工作一年多,他拿到了15K的月薪徐亮看到真人,觉得从谈吐上来说,这人还不如自己他的信心更坚定了,觉得自己很快会成为熟练按下快捷键的人。

「在深圳,每个人都走得很快」这是徐亮的体会第一天搭地铁去学校,他发现前面的人突然开始疾走,接着小跑起来,所有人都开始跟着一起跑他被挤在人群中,发现是列车的车门要关闭了他也开始在站台上冲刺,刚好在启动前把自己塞进车里。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徐亮抬头一看,他其实坐上的是反方向的列车

 在深圳赶地铁的人们 图源视觉中国速度一直是深圳的代名词,软件公司在这里的发展也是如此迅猛1995年,IBM进驻深圳,随后,康柏、希捷、三洋、施乐等跨国公司纷纷在深圳开设分公司,带来了技术、岗位和钱,深圳变成了软件业的乐土,从2000年到孙玲入场的2010年,深圳软件业的企业数量几乎以每年翻倍的速度增长。

那时智能手机没有普及,移动互联网时代也没有到来,市场需要的,是能写门户网站代码的人,JAVA已经是开发网站最常用的语言,但大学里还在教C语言——解决这个矛盾的IT培训学校应运而生华强北、南山科技园、龙岗中心城,在互联网公司的边上,IT培训学校挤进写字楼里,用人公司会直接来培训学校开招聘会,每个公司占据一个小隔间,学生们排着队进去面试,不通过的人很少。

徐亮渴望能赶上深圳速度,在他的想象中,培训学校是一所魔法学校,教的是市面上最稀缺的东西,进去了就意味着好工作、好未来而深圳的IT培训学校的教课进度,又是全国分校里最快的,从各个省份来的学员都急切地等待着进入劳动力市场的资格,别的分校教一年半的内容,在这里8个月能全部上完。

课程除了JAVA语言,还穿插着开发网络电视精灵、新闻发布系统、租房网等项目,宣称把学员都培养成够格的软件工程师它就像出现在人生里的快捷键一样,以最迅捷的速度把人生送到下一阶段人涌进来,培训学校也在疯狂扩张,2010年到2012年,最著名的北大青鸟IT培训学校在深圳开了6家分校。

「学IT,好工作,就来北大青鸟」的广告词像咒语一样,铺天盖地出现在传单上和电视广告里国内当时规模最大的IT培训机构达内教育,也在2014年于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转变发生在2015年左右,风口期过去,巨头公司开始出现,庞大的系统对于代码的要求已经不是「能用就行」,而是要求简洁、漂亮、可持续优化。

「企业都在挖掘自己的护城河」十年前就上过培训学校的祝容说这个护城河的核心是最优质的程序设计,它带来学历、经验、出身构成的壁垒护城河修好,普通人就进不去了,曹老师也清晰地感受到他所在的学校,培训材料一年半更新一次,已经是行业内最快,而在那些大企业,「是真正的日新月异,一个月不学习,就会被公司淘汰。

」培训学校也在逐渐被淘汰2017年到2020年三年间,北大青鸟深圳分校从6家缩减到2家,小的培训机构纷纷关门,只留下过去处在头部和中部的机构截止2019年底,达内教育的市值缩水了91%,并且由于拖欠财报,收到了纳斯达克的退市警告。

IT培训班的学员们接触到的课程——JAVA面向对象编程逻辑、JAVA高级实用开发技术和Web前端开发技术等等,从名字上来说,看似可以满足一个程序员的生产需求,但也仅仅是名字而已,培训班教的都是基础中的基础,知识过时而简陋。

「同样是盖楼,头部互联网公司要求员工盖一座摩天大厦,培训班只能教你如何盖一间砖房」一位资深程序员说

 市面上的IT培训班宣传手册上的教学内容 摄 张炜铖进货但圈层以外的一部分人对这一切毫无知觉,依旧想搭上这趟便车几年前,22岁的曾峰从一所普通大学的计算机系毕业,苦恼于没有学到可以直接应用的技能,被广告吸引到IT培训学校。

他对于学到什么已经记忆模糊,但他记得在下课后在厕所前排队的焦灼,人太多了,每次前面都要排六七个人才能轮到自己那时他了解到,IT培训学校还有一种班叫业余班,班里的学生大多来自流水线工厂或服务业,工作日需要上班,只有晚上和周末才能来学习。

一般一个班只有一半的学员能学完所有课程,对他们来说,昂贵的学费、大量的时间,都是学习的阻碍但是无论是业余班还是脱产班的学生,在培训学校的招生老师蒋洁眼里都没有区别,他们要缴纳的学费是一样的,这意味着她拿到的提成也是一样的,每有一个人报名,她会收入2000块。

在培训学校,蒋洁没有基本工资,每一个潜在的学生都是她可能拿到的钱她三年前入行时,IT培训行业已经没有那么景气,来咨询的学生和家长越来越少,只有靠她主动出击每一个进入培训学校的学生,学校都要求他们再留下5个身边同学的联系方式,蒋洁会一个一个打过去,问有没有来学IT的意愿,如果没有,「那认识的人里有没有想学的呢?」如果有学员成功介绍新的学员进来,学员本人会得到一千块的奖金和两千块的学费减免。

另一种招新的方式,是从差一些的大学接手他们的学生这些大学的计算机专业会在大三暑假的时候开展「实训」课程,学校没有安排师资,就请培训学校的老师过来,作为交换,培训学校也因此获得了招生宣传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忘掉过去。

」蒋老师传授招生的技巧「无论对方过去是什么样的,先表示同情,再告诉他们,不重要,然后展望未来」她最擅长于对付忧心忡忡的家长,他们往往为了孩子的出路发愁,这时候她会说起自己不存在的「哥哥」和「弟弟」「我的弟弟也是,沉迷玩游戏,玩得那个性格都变得很古怪。

」「我哥哥之前没有读书了,想出来打工,玩了两年也没有正经工作」「我就叫他来学这个编程,现在已经上班了」「挣得不算多,但是可以自食其力」学费不便宜,在2万上下,各个培训机构都是这个价但交不起学费也没有关系,可以使用互联网金融APP的学费贷款功能分期付。

招满了15个人左右就开班,中间陆续再添进来,最后的规模在30人左右,而这30人里头,大概有一半为了交学费而申请了贷款蒋老师经常在朋友圈晒一类微信聊天截图:又有HR找上门来,邀请培训学校组织学生去公司面试,岗位丰富,包括软件开发工程师、运维工程师等等。

她还会配上文字:「就业合作企业HR再次发来人才需求橄榄枝,享受一流企业福利和待遇」聊天截图的另一头,是互联网人力外包公司的HR赵丽「HR」是她的自称,实际上,行业里的人都管这一类岗位叫做「销售」她的工作就是向甲方用人单位贩卖人头。

她介绍从IT培训学校毕业的学生去甲方面试,面试通过后,学生为甲方工作,拿低廉的工资,合同签在人力外包公司这里,甲方再付给人力外包公司一定的费用招聘的要求越来越高,培训学校的产出跟不上市场的需求,简历造假开始出现。

但赵丽从来不介意这些学员的简历是真是假,她在意的是自己的指标和提成一个月里,她会介绍150个以上的人去甲方面试,如果有人能通过甲方的面试留下来,成为正式的外包员工,她可以从公司那里拿到1000元的提成「除了人力外包公司,没有人会主动去找培训学校。

」她说「我去培训学校,就像是从批发市场进货,货的质量我不管,卖得出去就行」而假的简历,意味着可以「卖」得更容易

华强北某大厦的楼梯间贴满了导购、开发人员等不同招聘启事,不少路过的大厦员工会驻足留意图源视觉中国全都是假的徐亮终于到了要正式面试的时刻培训学校先是举办了一个分享会,让每一个人上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说自己的过去,他因此知道了同学们的来历,售楼员、餐馆的服务生、被金融业淘汰的人,也有学业不精的大学生。

在接连不断的抒情和反思里,许多人都流下了眼泪有一个同学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他大专辍学,但在培训学校里,他是学习委员,每天负责给同学们开电脑徐亮感受到了胸腔中的共鸣,他们确实是一样的,他想,都是之前不够努力,然后现在要拼一把的人。

有的同学之前做文员、工人,一个月拿三四千,现在不过培训了四五个月,出去就能拿翻倍的工资?学员自己也不相信,在面试的时候不敢提这么高的薪资,培训学校的老师给他们上思想课「你们是时代需要的人才」「就应该拿这么高的工资。

」「不要露怯!」「大胆地提!」互联网企业的程序员招聘流程一般分为两个步骤,一是看简历,二是技术面试在技术面试上,面试官会就一些基本的编程语言与框架向求职者提问,考察技术水平因为没有实操环节,所以只要口头上能够答出来,就能顺利通过。

至于简历,培训学校有别的办法,技术课上完了,该上职业素养课,老师走进来,先跟他们讲:「简历需要包装,所有人都包装,你不包装就是落后于别人」徐亮点点头,有些同意这句话老师接着说,让他们根据自己的年龄,写上1-5年的工作经验。

他没找过工作,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旁边的同学小声嘀咕,这不就是造假吗?于是徐亮问他,「造假的事情,我们能做吗?」 同学没回答他,他自己也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想起周末的时候和同学去深圳后海一带玩,那里有腾讯大楼和数不清的互联网企业,写字楼的外墙在海边的太阳下发光。

他发誓要找一份像样的工作,坐在空调房里,让别人都来服务他徐亮还是照着老师的话做了他1995年出生,老师让他写上三年工作经验公司名称,叫他去网上找一个听起来像样的小公司的名字;项目经验,就写在培训学校做过的项目,如果嫌培训学校里做的不够高级,就再去网上找,徐亮在网上找到一个清华大学的软件项目,听了一半,把这个项目的名字写上去了;学历,用在培训学校「全自动」获得的成人高考本科,这一类本科文凭只要交钱,不需要上课就可以包过,毕业年限随着设定的工作年数可以随意变更。

「你要是不能接受,就编少一点」老师也这么劝过曾锋,要求他修改简历他拒绝了老师的要求老师不允许他问,我不找工作行了吗?我直接回家但入学的时候签了协议,学校要负责学生找工作的一切事宜,不能轻易地放他回去他就办了休学,名义上是中断学业,和老师说他明年再来,回了老家。

有全日制本科计算机专业毕业证的谢飞,在经过培训学校的简历「包装」后,开始了求职之路他算了下,自己至少投了500份简历,最开始的时候,只去离自己10公里之内的公司面试,后来这个范围扩大到15公里、20公里,到最后变成了整个深圳市都可以。

有面试官委婉地提醒:「你的简历和经历不太匹配」他答不上话来,明白简历被识破,汗落了下来,分不清屋子里是热是冷,只想快点逃离但是很快他就克服了这种情绪,因为面试的场数太多,他对一切都已经麻木最终一家销售公司要了他,在这个公司,只有两个技术岗,所用到的代码可能在5年前就已经被大公司淘汰。

即使找到了工作,假的简历对一些人来说依旧是炸弹一样的存在陈龙本科学的是光电信息科学,这个专业能找什么工作,他完全没有头绪于是他在2017年报名了IT培训学校,后来转行工作的两年里,他总是极力回避去当新人的面试官,看到别人的简历,他就会想到自己那份——不仅学历、经验是假的,连年龄也是假的。

当同龄的同事谈论起年龄有关的话题,他只能保持沉默有一次别人问他工作时最看重什么他说,是诚信,心里想的还是那份假简历洗白简历的方法一般是在工作一两年后,等有了真正的工作经验,就跳槽去新的公司但是陈龙重感情,希望能和现在的同事们继续共事。

在他入职一年多时,他找到了一个和直属领导吃饭的机会,在饭桌上向他坦白了「我知道,我其实看出来了」领导听到之后一点吃惊的表情也没有,非常淡然地说他更加无地自容了,想到自己在过去的工作中一定出现了很多疏漏,才会让人看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领导没有再提这件事情,就剩他一个人继续煎熬结束了一个大项目,同事们一起去聚餐喝酒,他依旧是心事重重在嘈杂的交谈和玩笑声里,他一声不吭地喝着,不自觉喝到神智都有些模糊「我的简历是假的!」他突然大喊出声同事愣住了,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走到他身边,问他,「怎么了?」「假的!全都是假的!」他跪倒在同事面前,继续道歉:「我的简历是假的。

」所有人都听见了后来他才从一位关系好的同事那里得知自己做了什么公司的氛围依旧保持着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从此,他再也不在公司聚餐上喝酒

图源《我,到点下班》剧照外包来不及去仔细研究每家公司是做什么的,只要标注了「软件工程师」、「JAVA工程师」等字样的职位,徐亮都投出了简历最终他被一家小公司聘用,月薪是6-7K签完入职协议,他回过头看公司介绍,主要合作对象写了一大堆,从政府机构到影视公司,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家项目外包公司。

项目外包公司是乙方,负责从甲方承包项目,是依据甲方的需求进行软件开发没有自己的产品,工作内容和进度全依甲方而定如果在网上询问要不要去软件外包公司就职,得到的几乎都是千万别去的忠告但徐亮没有别的选择,当时报班的时候贷了款,学费是两万三千多,还没开始找工作,催还款的短信就已经发到了手机上,必须要找到工作,这念头在他脑中绷成了一支弦,催着他干一切事情。

他终于来到了深圳软件园,第一天上班坐地铁,已经习惯深圳节奏的他顺着人流从地铁走出来「真得劲」他脑子里满是雀跃的想法,差点在地铁口的台阶上摔一跤但等到真正开始工作,他心里的一丝侥幸马上就消失了——因为自己实在太「菜」了。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他不敢问同事问题,怕显得水平太差后来每完成一段工作,就强化一次这样的想法有一次主管给的deadline太紧,他不得已在淘宝上找了程序代写,但是代写的人水平也不高,他俩一起研究方法,才按时提交任务。

在培训学校的分享会上,徐亮说出自己高中辍学的原因:他上课看网络小说被班主任发现,班主任强迫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出刚刚看的内容他本来就成绩差,当下更觉得受了羞辱,从此也总是疑心老师和同学看不起他现在,那种羞辱感又来了,开会的时候,主管问他:「程序日志怎么写的?刚上大学的小孩都不会写成这样。

」徐亮察觉到有几个同事也跟着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觉得委屈,他又没有上过大学,他怎么知道但后来他没那么容易退缩了,哪里被说不好,他就改正哪里同事里技术水平最好的是一位工作了一年的计算机专业科班生,他专门去请教他关于框架的问题,技术论坛也看了不少。

距离他第一个项目的交付日期只有几天,他几乎是住在公司他住在坪洲,离软件园只有20分钟,但是他舍不得花上这么一点时间他开始计划,等这个项目做完了,要尽量多接触一些不同的项目多学习,在这里肯定待不到一年,之后可以跳去别的公司。

离交付日期还有两天,他加班到晚上十二点半,在公司楼下等车回家,主管的电话突然打过来,他接起来,然后就听到了噩耗:「甲方改需求了」他当下就懵了,一整夜没睡着谢飞也是如此,他所在的销售公司业务很简单,但是对刚从培训学校出来的他来说却不好对付。

谢飞总是偷偷地上网查某段代码要怎么敲,公司里唯一的程序员同事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凑过来问问他进度如何,他赶紧把网页叉掉,生怕对方看到等他适应了这家公司的节奏,他又很快意识到,这样工作下去没有任何进步可言他重新找工作,在没有什么选择的情况下,进了一家人力外包公司。

在培训学校的时候,有一天老师说,有毕业学长带回来了工作机会,让大家都去看看去了他才发现,所谓的工作是去柬埔寨开发赌博软件他想,人力外包公司至少比非法博彩业好谢飞甚至不知道他签的这家公司地址在哪里他在甲方提供的驻场工作,合同中不属于甲方,位置上不属于乙方。

没有谁能给他提供归属感等待着谢飞的是习以为常的加班和无穷无尽的项目,他也看不到自己所做的东西是如何发布、如何被使用的外包员工加班不用给钱,老板常常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发布任务,等到做完,就只能赶地铁的末班车。

「就像对着空气敲代码」,他这样形容。「你只是一个人力资源,和桌子、椅子一样,都是可以被随意替代的。」

图源视觉中国徒劳一家外卖平台曾经拍过一个宣传片,说的是一个程序员给一家互联网公司送餐,看到代码出了问题,像天降救星一样坐下来帮他们排除bug「送外卖只是为了活动筋骨」宣传片里的程序员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如去送外卖——这是徐亮和同事们常开的一个玩笑入职两三个月,最初的激情退去,在加完班的夜晚,他疲惫地躺在床上,经常自嘲式地想起这个玩笑:送外卖是搬运食物,自己是搬运代码,都不产出新的东西有时候他心血来潮,想优化一下程序,但是又觉得没必要,他不会因为创造出质量更好的程序受到额外的嘉奖。

他工作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完成任务,任务多到他喘不过气,他最好的解压方式是,幻想自己要如何帅气地辞职,要怎么去气他看不顺眼的主管工作半年,他身边同事已经换了一拨,那位技术好的大学生也离职了大概是今年5月,徐亮的右手腕开始痛,敲代码的时候手都很难抬起来,应该是腱鞘炎,同事笃定地给他诊断了。

徐亮不愿意去医院,自己才工作不到一年,就说得了腱鞘炎,矫情那天,深圳大雨,一个项目在几天前收尾,新的项目还没来,公司里每一个人都神情怠惰,徐亮回顾了工作的10个月「我每天都写这种脏东西,一天比一天脏」类似的想法在他心里盘桓。

「脏」,是程序员用来形容冗余过多的代码的词他看了看周围,突然就无法忍受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过去设想过的辞职的场景出现在眼前他走去主管的办公室, 「老板,我想和你聊聊辞职的事情」「好啊」主管静静地听他说完,没有说任何一句挽留的话,很快地交待了他手续要如何办,还送他出了办公室的门。

徐亮走出公司大楼,雨下得更大了一切又回到原点,他想外包公司的工作经历并不是什么好的加分项,在这个行业,外包公司等同于技术含量不高,现在找工作,他极大可能还是进另一家外包公司他跑了三四场面试,放弃了他培训学校的同学和他有联系的不多,最亲密的一位最初去了一家创业公司,后来被辞退,再一次进入找工作的漩涡。

他隐约听说,班上唯一的女同学,已经回老家嫁人了「大部分学生都是这样,干上一两年,就回到原本的行业里去了」曹老师说曹老师教过业余班,他有一位姓赵的学生,在数控厂工作,为了求得每天晚上都能上课的机会,找关系让主管把原本三班倒的工作时间都排在了白天。

他每天睡三四个小时,开始的时候,是班上最好学的那一个,也很有天赋但是曹老师依旧看见他的神采一点点熄灭下去这样的生活不是谁都能坚持的赵同学在课堂上逐渐撑不住了,开始打瞌睡起初曹老师还会把他叫醒,之后却舍不得打扰他,强撑了半年多,他渐渐跟不上班上的节奏,也退学了。

徐亮也觉得迷茫,他终于明白「神话」孙玲只是极少的孤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上培训学校、做一个底层的程序员,更多只是徒劳的一跃要不要去送外卖?他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情,唯一的担忧是,他的右手腕即使不再敲击键盘,也会产生持续的疼痛。

一位兼职送外卖的程序员在路边打开电脑调整代码图源视觉中国(应采访对象要求,除孙玲外皆为化名。)星标关注《人物》微信公号精彩故事永不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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